恶的种子一旦种下,肯定会生根发芽,到了结出果实的时候,每个浇灌过它的人都逃不脱。
警情并不复杂,是安定小区9号楼上下楼的两名邻居发生冲突——楼上203住户空调外机排水管中的冷凝水,夜里总滴在楼下103住户卧室窗口的遮阳板上,搅扰人休息。
两家人之前就曾因此事产生过矛盾,当天上午矛盾升级,先是争吵,到了中午,203住户又用石头砸碎了103住户的阳台玻璃。之后,两家女主人就在单元门外相互扯着头发,打成一团。
我和马警长赶到现场时,两个女人已被围观的邻居分开,我们准备把她们带出所,但203那家的女主人高某坚持称自己受了伤,头痛得厉害,走不了路,要求我们立刻送她去医院“验伤”。马警长无奈,只好让辅警先开车带她去医院,我俩暂时留在现场,了解情况。
安定小区是本地一家公司的家属区,住户以退休职工为主。好几个围观的老人眼见着高某被警车“带走”,纷纷开始声讨起来:
“刚才她把人家楼下的头发扯下来一大把,现在却装得像伤更重一样,真不要脸。”
现场很快就变成一场针对203住户的小型批斗会,高某也被贴上了“凶悍、泼辣、懒惰、不讲道理、仗势欺人”等一系列标签。
我和马警长记录了一些跟打架相关的内容,便带上103的女主人准备离开,但就在此时,一个围观老人说了句话,引起了马警长的注意。
“嗨,恶有恶报,高X这种人以后肯定遭报应,还记得水泥厂的刘厂长吗?当年多大官威?逼疯了别人,后来不是报应到他闺女身上了。”
老人一脸错愕,可能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会引发警察的强烈反应,急忙摆摆手,说很多年前的事情了,自己早记不清了。
但马警长却不依不饶起来。老人有些不知所措,僵持半晌,才犹犹豫豫地说,这事他是早年听亲家说的,疯了的好像是刘厂长女儿的同学,但事情的具体经过,自己真的不知道。
看老人有些慌了,马警长赶忙解释:“和你们都没关系,是我们早年一起案子需要你们配合工作,别担心。”
我在旁边一头雾水,搞不懂马警长这番操作意欲何为。之后,我独自带着103的女主人步行回的派出所,马警长则让老人带路去找人,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,只留下我一个人焦头烂额地处理两家住户的冲突。
直到傍晚,马警长才回来:“有个老案子有了新线索,我给上级打了重启报告,上级同意了。但我暂时也说不好这线索有没有用,不想搞得太兴师动众,你愿不愿意给我搭把手?”
马警长点点头,然后把一本卷宗丢到我面前。我一边疑惑地看着卷宗,一边听他讲起来。
早上7点,陈文娟去单位给女儿刘丽送早餐。刘丽独自住在水泥厂单身宿舍308室,陈文娟在屋外敲了半天门都无人应答,打了电话,手机铃声却在屋内响了。陈文娟以为女儿出门忘了带手机,便在房间外等。但等了个把小时仍不见人。无奈之下,陈文娟找到单身宿舍管理员,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女儿宿舍的房门——
屋内一片凌乱,衣柜门大开,里面的衣服全都丢在外面。书桌的抽屉全部被抽出,物品散落在地板上。刘丽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态一动不动躺在床上,被褥上也全是血,床边的墙上,一道弧形的血迹呈喷溅状印在上面。
陈文娟当即吓晕过去,宿舍管理员赶忙报警,我市公安局2004年“1·04”杀人案由此拉开帷幕。
刘丽,殁年29岁,未婚,是水泥厂的出纳,经法医检验,系颈动脉被利刃割开,死于失血过多,死亡时间大致是1月4日凌晨3时左右。她生前未遭受性侵,身上除那处致命刀伤外也无另外的伤痕。
这起杀人案迅速引起轰动,尤其是在水泥厂内部。一种原因是案情重大,另一方面,是因为刘丽的身份——她的父亲刘季刚刚卸任水泥厂一把手,而她的母亲陈文娟则是水泥厂的工会主席。
“当时水泥厂正在搞第二轮企业改革,厂区也在搬迁,本就人心惶惶的。这案子一出,更是流言四起,有的说是对改革结果不满的人报复——因为刘季当时是‘改革领导小组’的组长;有的说刘丽行为不检点,快30了不结婚,净带野男人回宿舍睡觉,这事儿肯定是哪个野男人干的。反正说啥的都有,社会影响很大,因此市局成立了专班,要求限期破案。”马警长说,当年全局1/4的警察都或多或少参与过这起案子,其中也包括他和当时带他的师父——城关派出所的沈所长。
警方对308宿舍内进行了仔细勘察,未发现有关凶手的任何线索,甚至连一枚完整的足迹都没找到,更别说指纹、毛发、皮肤碎屑等带有DNA的直接证据了。连当时负责现场勘查的民警都说,此前从未遇到过这么“干净”的现场。
好在,外围民警在距离案发现场100多米远的一根电线杆上发现了半枚血指纹,经化验,确定是刘丽的血迹,但输入指纹库后比对,库中没有相应的信息记录——也就是说,杀害刘丽的人并非前科人员。
当年市里监控设备尚未普及,只有几处重点单位和道路有监控摄像头。案发现场虽位于水泥厂厂区内,但由于正处于搬迁期,宿舍区已经整体搬往市里。整个单身宿舍虽有七八户待迁人员,但都距308宿舍很远。加上案发时值凌晨,管理员已经熟睡,提供不了任何信息。
唯一有用的线索是,一楼一家住户起夜时,隐约听到了摩托车发动的声音,他回忆说时间大概在凌晨3点左右。但至于具体车型、牌号、驾驶者等信息,他一概不知。
最初,警方从案发现场被翻乱的状况推测,应该是入室盗窃转化的抢劫杀人。水泥厂本就地处远郊,以前布置的一系列的安保措施随着厂区的整体迁移,也被相继撤销移往新区。那段时间,几起入室盗窃案相继发生,就在刘丽遇害的10天前,隔壁的307房间便被人撬开门,洗劫了住户尚未来得及搬走的财物。
鉴于此,警方有理由怀疑,那天凌晨,歹徒是误把308宿舍当作空房,进入后却发现刘丽在此居住,故双方发生打斗后歹徒杀人越货。事后,刘季、陈文娟夫妇核查女儿的随身物品,也的确发现女儿钱包里的几百元现金不知去向,据刘季讲,那是刘丽刚发的工资,前一天见面时他还在女儿的钱包里看到过。
警方立刻对先前发生的几起盗窃案进行了串并案,试图从另外几起案件中寻找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。再结合一楼住户的供述,侦缉重点在“曾有盗窃前科,并拥有摩托车”的嫌疑人身上。警方先后抓获了6名嫌疑犯,其中2人作案时都驾驶了摩托车。但经过反复核查,最终却都排除了嫌疑。
在随后的研判中,“1·04”杀人案系盗窃转化抢劫杀人的这一结论也被推翻了。
一是案发现场与之前多起盗窃案的现场明显不同。据那几个嫌疑人交代,他们在之前的案件中多是撬锁进入,而308室的门锁没有一点被破坏痕迹,凶手应该是被受害人刘丽主动开门放入的,不排除熟人作案嫌疑。
二是案发现场有人为伪造的可能——虽然屋内被翻得十分凌乱,刘丽钱包中的现金也不翼而飞,但警方进行勘察后发现,刘丽挂在门后衣架上的外套中还有几百元现金,而且她刚刚购买的、价值超过6000元的新手机就放在床头,同样也没被拿走。
“现场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,刘丽身上没发现除颈部刀伤之外的任何伤痕,手指甲里也没有一点搏斗时留下的嫌疑人体屑,这就很不正常了。”马警长说。
按照一般入室盗窃转化抢劫杀人的案件经验来看,嫌疑人不会将自己的作案现场处理得如此干净,多少会留下一些线索,哪怕是微观物证。盗窃的惯犯们基本都是“求财不害命”,即使在与受害人纠缠过程中起了杀心,也不会经验老到到能将人一刀毙命。
此案怪就怪在这里,给人的感觉就是——有人奔着杀死刘丽而来,干净利落地行凶后又翻乱现场,试图混淆警方视线。
刘丽22岁大学毕业后进入水泥厂上班,一直在财务部门担任出纳。据其同事讲,她脾气古怪,为人蛮横,在单位的口碑很差,但身为“长公主”,大家对她的所作所为都敢怒不敢言。在刘季任内,刘丽甚至还挪用过公款给自己购买首饰、外出旅游,但最后都在父亲的袒护下不了了之。
案发前3天,水泥厂有一笔款项入账,其中有16万元被同科室的会计王某转入一个私人账户,而那个私人账户不久又将这笔钱转走,几经挪腾,钱已不知去向。警方随即调查了刘丽的私人账户,发现案发前一天,的确有16万元分几次转入她的股票账户里。
警方立刻逮捕了会计王某。据王某交代,这都是在刘丽的授意下操作的。刘丽说,自己手里的一只股票最近涨势喜人,想重仓却缺少本金,因此才伙同王某转走了单位公款。
同样的事情之前刘丽也做过几次,两年前甚至一度被单位举报至公安机关,但因为刘丽事后归还了全部本金,加上父亲刘季的暗中协调,就顺利“过关”了。
警方怀疑是这笔公款导致了刘丽被杀,便问王某刘丽挪用公款炒股的事情除他之外还有谁知道。王某说他也不清楚,但很快又补充说,像刘丽这样的身份背景,挪用公款根本不需要再找其他人“合伙”。
随后,警方又摸排调查了刘丽的外部社会关系、以及自身的经济情况。事实上,刘丽当时的经济情况不错,在外没有欠款,也没有借给他人财物,不存在债务问题引发仇杀的可能。
银行方面也证实,之前刘丽和王某用于挪用公款的几个过渡账户,户主都是王某和刘丽的亲戚,所有人也都有案发当夜的不在场证据,警方核实之后,只能排除了他们的作案嫌疑,作另案处理。
经济问题引发的纠纷、或挪用公款后分赃不均引起的内讧这个方向走不通,警方只好再次转变侦查思路。
新的方向是报复寻仇——在前期调查中,警方获知,刘丽性格乖张、易发脾气,得罪过很多人,看她不顺眼的人也非常多。宿舍的管理员也说,自打刘丽搬进“单身楼”后,经常跟邻居发生冲突,常因为一点小事就站在别家门口叫骂,“那素质根本不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”。管理员本人也因为催促她尽快搬离、腾空宿舍被骂过,有次,刘丽甚至一怒之下砸了管理室的写字台玻璃。
警方几乎走访调查了所有与刘丽有过龃龉、或有可能报复她的人,采集了数千份指纹样本,但跟那半枚血指纹无一比对成功。因为水泥厂出现过“刘季在企业改革过程中徇私导致女儿被杀”的传言,警方又针对刘季的社会关系和工作对象进行了调查,再次采集了数千份指纹样本,也未曾发现任何有嫌疑的人员。
虽有传言称刘丽“经常带野男人回宿舍睡觉”,但警方经过反复摸排后确定,此事纯属子虚乌有,刘丽没有男朋友,也没有带过“野男人”回宿舍,遭遇感情纠纷导致情杀的可能也被排除了。
“她长得不丑,爹妈又都是单位领导,按说找她的男人应该不少,为啥快30岁了没结婚?脾气大呗,就她那脾气性格,哪有野男人敢近身?退一万步说,即便有野男人,也不能带到单位宿舍来吧?周围人都看着呢,她爹妈的脸往哪儿搁?”卷宗里,宿舍管理员的笔录说得很明白。
刘季和陈文娟夫妇坦言,他们从小对女儿过于溺爱,导致女儿长大后性格不好,得罪的人很多。刘丽后来也不愿与人接触了,这才搬进单身宿舍。他们对女儿的婚事很着急,追问过很多次,但女儿从始至终坚持称自己没有恋爱,他们也暗中观察过,确实没发现女儿有男朋友。
总之,案发后的两个月里,警方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线索,侦查工作彻底陷入僵局。民警们总共采集了上万份指纹信息,摸排走访的人数多到没办法统计,市局甚至从省厅请来了刑侦专家帮忙侦办。
“那个年代的刑事案件,尤其是杀人案,想破案,有3个关键时间点:一是‘案发48小时内’,最近一段时间里所有证据证物都完好无缺,嫌疑人心态也最不稳定,‘破现案’的可能性最大;二是‘案发一周内’,最近一段时间警方可以用各种技术方法,只要技术、法医和刑侦几帮人配合得好,警方也能侦破案件;三是‘案发一个月内’,因为很多资料的保存期上限只有一个月,过了一个月就很麻烦了——证据证物很多都灭失了,该用的技术方法也都用过了,摸排走访也结束了,再破不了案,差不多就只能等嫌疑人犯了其他事情,‘带破’(连带侦破)手里的案子了。”马警长说,当年“1·04”杀人案查了两个月都没有侦破,警方自己都泄了气。
“现在又过了10年了,恐怕连‘带破’的希望都渺茫了吧。”我跟马警长开玩笑道。
“案发那年我跟沈所进了专班,也参与了几乎所有对刘丽和刘季社会关系的调查,但今天这事儿我是第一次听说……”看我把卷宗翻得差不多了,马警长把话题转回到当天中午的事情上。
中午他随老人去找了老人的亲家,亲家说自己当年在水泥厂住平房时跟刘季一家做过邻居,只记得当年有一家人来刘季家闹过事,闹得很厉害,不但砸了刘季家的玻璃,还用碎玻璃划伤了陈文娟的脸。他去拉架时,听说是刘家做了个什么事,逼疯了那家人的女儿。至于详细情况,时间太过久远,他记不清了,加上那件事刘季一家一直挺忌讳,后来也再没人提起过。
马警长说这样的一个问题他问过,老人的亲家记不清了,说应该是90年代初的事情,疯掉的那个姑娘据说是刘丽的同学,不是初中就是高中。马警长大致推算了一下,按照刘丽死亡时的年龄,那个姑娘应该是在1988年到1994年之间“疯掉”的。
马警长摇摇头,他说当年办案时确实没听过。一来这件事发生在“1·04”杀人案之前很多年,不会有人觉得两者之间有关,也就不会刻意提供这条消息;二来案发时刘季一家早已搬离了水泥厂的平房,老人的亲家当时也搬去了城北,之后很多年跟刘季一家没有一点来往,警方也不可能找到他。
马警长再度摇头,说这个他也不清楚:“但既然卷宗里没记,就当是新线索吧。”
马警长沉思良久,说自己暂时也说不好,但既然知道了,那就查一下,毕竟一条人命已经挂了10年多,有枣没枣打一杆试试吧。
刘丽已经死了10年,而那位姑娘疯掉是在刘丽案之前十几年,姓甚名谁更是不得而知,找人何尝是个容易事情。我和马警长商量一番后,决定只能去找刘季和陈文娟夫妇。
在公安内网上没找到刘季的信息,我便去了水泥厂,通过他以前的一位下属才得知,他已经去世多年。据说刘季的晚年很苦,刘丽出事时他刚退居二线,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,不久便查出癌症,没过半年就去世了。
陈文娟的地址倒是找到了,电话却联系不上,我去了她家,也没见到人。几经打听才知道,她几年前因为中风生活不能自理,被送去了姐姐家,现在由外甥女负责照顾。
在去陈文娟姐姐家的路上,我不禁感慨说:“这家人好生命苦,女儿被害,父亲患癌去世,母亲又中风生活不能自理,上辈子造了什么孽。”马警长没有搭话,只是担心中风后的陈文娟能否与我们正常交流。
陈文娟的情况确实让我们很失望,彼时尚不到70岁的她因为中风已经在轮椅上坐了3年,我们把自己的来意讲给她,但她除了发出两声含混不清的“哼哼”外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外甥女说,刘丽和刘季的相继离世给陈文娟的刺激太大,中风前她的精神情况就已经不太正常了,时不时怀疑有人要害自己,中风之后就更没法与人交流了。
马警长又问她知不知道当初刘丽遇害的事情,外甥女说知道是知道,但自己那时候还在上学,了解不多。而且以前她家与小姨家的关系也不是太好,主要是小姨夫在水泥厂当了很多年领导,“眼光比较高”,挺看不上身边的穷亲戚,也没给亲戚们帮过什么忙。后来小姨家里出了事,去给他们帮忙的亲戚也没几个。她现在照顾陈文娟,纯是因为自己没工作而陈文娟也没人管而已。
陈文娟的外甥女倒是挺关心当年刘丽遇害的案子,但细问之下我才明白,那是因为找出杀害刘丽的凶手后可以诉讼一笔民事赔偿款,那样的话,她便可以聘个全职护工了。
此行无功而返,返程路上我半开玩笑地跟马警长说,受害人家属一位去世一位中风,案子还有必要继续查下去吗?
马警长笑了笑,说当然得查:“杀人案,公诉案件,不是受害人家属不追究我们就不查了。”
“你抽个时间跑一趟刘丽中学时代的学校吧,既然当年出事的是她同学,学校方面应该有人记得,你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。”最后,马警长说。
根据卷宗档案的记载,刘丽1987年初中就读于致远中学,1991年高中在水泥厂中学。致远中学早已不复存在,好在水泥厂中学虽几经改制、合校和搬迁,成了第八中学,还能找到。
八中的校长接待了我,当听我说出诉求时,一脸错愕。校长说,自己是3年前才从外校调任八中的,对学校过往的事情不了解,但可以帮我问一下。他找来几位一直在八中工作的老教师询问,但老师们都说过去太久、早没印象了。
好在有位老师说,可以查下学校档案室的学生名单,看能否找到刘丽当时的班主任,或许他对这事还有印象。校长随即给档案室老师打了电话。
来到档案室后,管理老师说我还算走运,学校还留着当年水泥厂中学历届学生的入读记录。说完,她抱出整整3箱资料,说我要的档案全在这里,可以慢慢找。我刚想问她可否帮忙一起找,她却抢先一步说,学校上午有会,让我看完资料放回原处即可。
3个多小时后,我终于在1991年高一(7)班的花名册里找到了刘丽的名字。册子里当时的班主任姓任,多年前就退休了。我又去八中的退休办拿到了任老师的联系方式,跟他约了见面时间。
退休后,任老师搬到了邻市,他还记得刘丽的名字,但并不知道刘丽已经遇害。得知我的来意后,任老师一脸惊诧,但随后却讲了一件同样令我震惊的事。
“叫刘丽这一个名字的人太多了,但你说是水泥厂刘厂长的姑娘,她我肯定记得。为啥呢?八中以前叫‘水泥厂中学’,她上学时他爸刘季是水泥厂的二把手,听说后来又当了一把手,是我们的大领导,比校长官还大,我怎么会不记得?”
刘季“逼疯”刘丽同学的事情,发生在1994年,被“逼疯”的女生名叫韩婷。“那件事其实没经过学校,是他们两家在外面发生的,只不过因为涉及我的学生,当时我关注了一下而已……”